【寄印传奇】50(3/6)

应允就是不见动身。

后来,突然地,我就想起了父亲。

或者说,我总算想起了父亲。

「我爸呢?」我问。

小舅妈掇着饺子,都没抬。

「你爸,」母亲揉揉眼,打了个哈欠,「鱼塘呢呗,他到这儿也帮不上啥忙,不行晚上让他送点宵夜过来」小舅妈占着嘴没吭声,我却觉得有宵夜吃挺不错。

可以说,简直太了。

就在小舅妈与水饺作斗争的过程中,醒了。

先是通过导尿管来了一泡尿,完了她攥着我的手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
她说自己没出息,又说差点见不着我。

当然,眼泪鼻涕很快就被母亲擦了去,她问感觉咋样,「疼不疼」。

说有点疼。

「有点疼就对了,」母亲笑笑,「说明这身体还是咱自个儿的」这话逗得涕为笑。

但紧接着,她又叹气,说自己身子里现在又是瓷片又是钉子,「唉,老觉着痒得慌」。

「关键是没打牌,」我瞅瞅母亲,又瞅瞅,还有半截帘子外的小舅妈,「躺着着急,不痒才怪」满堂大笑。

母亲按着,白我一眼。

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心思活络了。

我喂吃饺子的功夫,母亲给小舅妈代了些护理知识。

这老卧床,关键是预防并发症,比如便秘、褥疮、静脉血栓、尿路感染和肺病。

预防方法呢,很简单,就是多活动,比如腹部按摩、勤抬、多喝水、扩胸拍背和呼吸。

母亲总结得简洁到位,我不由伸了伸大拇指。

她呸一声,说都是医生代的。

「对了,」这么说着,母亲撩撩发,笑盈盈的,「这林林从平阳捎回个医用气垫,咱琢磨琢磨用法,过两天给铺上去」我连忙表示这是陈瑶的心意。

如你所料,很激动,乐呵呵地说:「这小妮子还惦记着我呢」「那可不」我回答她。

除此之外还能说点什么呢。

母亲一连几天都没好好休息,周六一早还得赴林城参加个什么文化节,这又待了一会儿,就在大家催促下回去了。

难得地,我提醒她注意身体。

母亲哟一声,只是笑了笑。

临走,她问我回去不,我说:「我得值班啊」我表现得很夸张,饺子差点扣上。

「也行,给你舅妈做做帮手,这打水买饭扫地了,还能」母亲穿上羽绒服,「说好啊,一切听你舅妈指挥,有事儿给妈打电话」于是在小舅妈指挥下,我们伺候拉了两天以来的第一泡屎。

她那个声音和让我觉得生命真是场煎熬。

而我们每个都会有这么一天。

在排泄后的心满意足中,很快又进了梦乡。

于是在小舅妈指挥下,我们又聊了些家长里短的事儿,先是骨折,再是四中,接着是萌萌、小舅和姥爷。

她说陈老师早离了婚,小孩得了白血病,前一阵二任开车翻沟里去了,剩下一条腿,「你说说这啊,谁知道下一步会走到哪儿去呢」。

清澈的灯光下,我这才发现连小舅妈的眼角都爬上了岁月的吻痕,而我曾经以为这个会永远娇憨下去。

后来我们就谈起了陈瑶。

小舅妈说她可听说我上次带朋友回来了,也不让她瞧瞧,「真是不把舅妈放在眼里」。

我只能满面通红地表示时间太紧,下次一定领给她看。

「是不是?小气样儿,我还能给你看坏?」小舅妈笑起来像能融化世界上最冷的冰。

然而父亲的宵夜我们没能等来,这个小舅妈再指挥也无济于事。

第二天晌午父亲才来了一趟,提了俩饭盒,一个盛着鱼汤,另一个是卤面外带了份糖醋里嵴。

鱼汤自然是煲给的,卤面和里嵴——父亲说:「凑合着吃吧,母猪刚下完崽,这猪场里忙得要死,连个放功夫都没,到饭店里随便拾掇了些」原本我还想质问他昨晚上宵夜为啥没送到,既然「连个放功夫都没」,那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了。

早饭是在医院食堂解决的,仨包子一碗粥,又贵又难吃,所以这卤面我难免吃得狼吞虎咽。

父亲让我慢点,说猪崽都不带这么急。

小舅妈在帘子那笑了笑。

她手脚是真麻利。

鱼汤一到,她就接过去,碗勺备好,叮叮当当一通后,就发出了满足的叹息。

父亲则奔于帘子内外,净讲些猪崽的事了。

吃饱喝足,小舅妈就要走,说一会儿张凤棠就到,她这带着毕业班,下午还得补课。

父亲和我让她吃完饭再走,她连连摆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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